在曹雪芹的笔下,贾珍是一个带头败家毁业的贾氏不肖子孙,又是一个“只需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”的当家人。
他首先是个乱伦者,爬他儿媳秦可卿的灰。曹雪芹在原稿里曾专门写了“秦可卿淫丧天香楼”一回书,对此丑行进行了彻底的暴露。只是由于脂碗斋的干预,才改成了秦可卿病死的情节。即使这样,原稿的痕迹犹在。如秦可卿突病死的消息传开后,合府上下“无不纳罕,都有些疑心;”秦可卿的灵位设于天香楼上;丫鬟瑞珠的触柱而亡。特别是贾珍的奇特表现;儿媳之死他竟“哭得像个泪人”,如丧考妣,要柱杖而行(无异于哭丧棒);他要尽他的所有为她治丧。一般读者都能看出,这是曹雪芹对贾珍的最深刻的暴露和最辛辣的讥刺。
作者早在秦可卿的判词和曲子里就指出了这种乱伦必然带来的恶果:“情天情海幻情深,情既相逢必主淫。漫言不消皆荣出,造衅开端实在宁。”下面梁春尽落香尘。擅风情,乘月貌,便是败家的根本。……”淫荡,特别是乱伦,不仅可以败家,也可以亡国。这是历史经验的总结。
贾珍不仅爬灰,贾琏偷娶了尤二姐之后,贾珍又打尤三姐的主意。尤三姐那场狠辣的抢白,就是对他们的兽行和丑恶灵魂的彻底“暴光”和无情批判。特别是贾珍在父亲热孝之中,因难耐寂寞,竟带领儿子和一群子侄以习射为名,聚赌嫖娼,淫秽不堪。这是多么辛辣的讽刺和有力的批判!然而,贾珍在众人面前又摆出老子面孔,假装正经。一次,贾母率领全家到清虚观祈福,天气炎热,人都很忙,贾珍找贾蓉不着,忽见他躲在钟楼里乘凉。贾珍非常气恼,说道:“你瞧瞧他——我这里也没热,他倒乘凉去了!”喝命家人“啐他”!….”便有个小厮上来向贾蓉睑上啐了一口。贾珍还眼向着他,那小厮便间贾蓉道:“爷还不怕热,哥儿怎么先乘凉去了?”贾蓉垂着手,一声不敢说。”老子的威严,儿子的敬畏,真像那么回事。也许正因为如此,贾珍才敢夺子之爱。可是,热孝中集众聚赌时,他又让贾蓉做局家,带着子侄干坏事。他自己荒淫甚至爬灰,却又一本正经地教训晚辈。过年时贾珍发放年货,在庙里管小尼姑的贾芹也来领取。贾珍对着他训斥道:“你又支吾我,你在庙里于的事,打算我不知呢!你到了那里,自然是‘爷’了,离着我们又远,你就为王称霸起来;夜夜招聚匪类,赌钱,养老婆小子,这会子花得这个形像,……领一顿驮水棒去吧!”孤立地看,贾芹也该教训,贾珍教训的也是;可是,若联系贾珍的所做所为,他哪有资格教训别人?自己一屁股屎;却说别人脏,岂不可笑于但在贾珍看来,老子教训儿子,是天经地义的事,我老子可以放火,你小子就不许点灯。这就是他的生活逻辑。然而,正是他身先子侄,带头作恶,“把个宁国府翻了过来”,他才真正是、“败家的根本”!
(陈继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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